当地时间7月13日下午，特朗普在美国宾夕法尼亚州举行竞选集会发表演讲时，现场响起枪声，特朗普受伤。

　　正在竞选美国总统的前总统特朗普刚刚在宾夕法尼亚的一个集会上遭枪击，全美仍在震惊之中。

　　总统候选人遇袭后靠同情票胜选的事在很多地方都曾发生过，这次的袭击一出，美国社交媒体上第一时间就有人提及历史上的类似事件，说这是特朗普为了胜选自己搞出来的把戏。但无论从美国目前的政治环境还是这次大选的对阵双方来看，这次的事件都不像别人，而更像是美国自己的60年代。但如果真的是60年代重来，再现的就不只是对社会变革的渴望和推动变革的激情，美国人必须做好充足的思想准备——这一枪可能只是个开头。

　　现在电视上仍然在不断回放几小时前那令人心惊的画面：特朗普站在台上慷慨激昂地演说，身后的支持者们头戴上书“让美国更伟大”的棒球帽，手举“拜登，你被解雇了”的标语。然后枪响了，听上去有如一声鞭炮，他在讲台后蹲了下去，周围一片尖叫。安保人员确认危险已经过去后把特朗普从讲台后扶起来，他右侧耳朵周围和脸上有血迹，他在被扶下讲台时仍不忘对着观众高举拳头，做出抗争到底的姿势，众人振臂高呼“U S A”。

　　这次事件确有可疑之处，在一个本应遍布狙击手的场合，凶嫌可以从远处屋顶瞄准主角开枪已经是匪夷所思。更不可思议的是，根据美国媒体的报道，事发前已经有一名附近民众看到凶嫌爬上了集会场地附近的一幢房子的屋顶，并通知了安保人员，但现场安保人员看似没有采取任何措施。

　　这种重大安全疏漏的前因后果还有待调查，不过这不大可能是特朗普团队的故意安排。苦肉计这种戏码，如果在接近选举日时上演或许能赚些同情票，但现在离美国大选还有近四个月的时间，其间可能发生无数故事会转移选民的关注焦点和双方角力的天平，谁会傻到这么早就豁出命演一出到时候可能已经被人们忘在脑后的苦肉计呢？况且经过了最近那场电视辩论，民主党还在为是否替换拜登吵得喋喋不休，特朗普已经明显处于优势，干嘛要多此一举呢？

　　但毕竟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历史无论如何变幻多端，其实都只不过乔装打扮的重复。如果非要为这次枪击事件找一个历史对应的话，那与之更接近的大概是1963年的肯尼迪遇刺。虽然肯尼迪遇刺是在他已经成为总统之后，而且是致命的一击，其份量与这次的事件不可同日而语。但如今的美国与60年代的自己实在有太多令人心惊胆战的相似之处。

　　在很多年轻人浪漫的想象中，美国的60年代是一个充满可能性的蓬勃向上的年代，理想主义汹涌澎湃、民权运动势不可挡，腐朽的旧时代正在被自由平等的新时代而取代。但去掉年代感带来的迷离光环去看那段历史，那种激情和变革更多是由民众的极端分裂和政治斗争的你死我活催生出来的。美国历史学家艾瑟曼(Maurice Isserman)和卡辛(Michael Kazin)在他们合著的《美国分裂：1960年代的内战》(America Divided: The Civil War of the 1960s)中甚至将60年代的状况称为第二次内战。

　　1861年到1865年的美国内战虽然废除了奴隶制，但南北双方的对立并未结束。到了1961年美国举行内战百年纪念时，这种分歧显露无疑。联邦政府的内战百年纪念委员会为了弥合双方分歧，甚至在官方文件中都不敢提及“黑奴”这样的字眼，而是将内战称为两组热爱自由的白人的战争。纪念仪式举行时，打响内战第一枪的南卡罗来那州查尔斯顿城很多公共场所仍然实行着种族隔离政策，参加庆祝仪式的北方州黑人代表不能进入举行仪式的酒店，而南方州的代表又拒绝把地点转到非隔离酒店。双方僵持不下，最后组委会不得不在两个不同地点举行了两场纪念仪式来平衡各方怨气。1963年1月阿拉巴马州长沃力斯(George Wallace)发表就职演说时还振臂高呼：“现在要隔离，明天要隔离，永远都要隔离。”

　　同年11月，积极推动种族平等的进步派总统肯尼迪遇刺身亡。肯尼迪遇刺时登上总统大位还不到三年，他与尼克松在1960年的总统之争也同样是一场恶战。两人来到演播室，举行了美国历史上首次电视辩论。在意气风发的肯尼迪面前，尼克松显得衰老疲惫，全美观众都看在眼里，很多人认为那次辩论直接决定了大选的赢家。那一年尼克松50岁，肯尼迪46岁，两人的年龄差与特朗普和拜登相仿。

　　但当年和现在的相似性之所以让人不寒而栗，是因为肯尼迪的遇刺似乎掀起了接下来的一波暴力风潮，为这个试图迈向光明前景的时代投下了无法摆脱的阴影。1965年黑人民权领袖Malcolm X遇刺，1968年黑人民权领袖马丁·路德·金和肯尼迪总统的弟弟、纽约州联邦参议员罗伯特·肯尼迪先后遇刺。1970年，《纽约时报》专栏作家罗斯顿(James Reston)在回顾60年代时写到：“这是美国内战以来最长和最分裂的十年。”

　　这似乎也是现在的美国人对过去十年的评价。这种愈演愈烈的分歧在这次总统大选中随着特朗普的遇袭和盘托出，让每个美国人都无法再回避。但那些对这次袭击瞠目结舌，捶胸自问这个国家为何走到了今天的美国人，可能还没有余力去想或许更加可怕的未来——暴力难免催生新的暴力，接下来的竞选集会中会发生什么呢？大选结果出炉的时候又会发生什么呢？

　　但话说回来，如果60年代真的可以为今天提供线索的话，那应该还是个好消息。历史的那把枪再度出现，但它也可能会再度划破一个新时代的黎明。毕竟美国当年并没有因分裂和暴力而分崩离析，而是重整旗鼓一路走到了今天。

　　(作者系纽约媒体记者，Alicia Patterson Fellow，普利策中心新闻资助金获得者)

　　作者：荣筱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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