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5日下午4点多，湖南岳阳市华容县团洲垸洞庭湖一线堤防发生管涌险情。5点48分的时候，在采取紧急封堵措施失败后，堤坝决堤。

　　据湖南省防汛抗旱指挥部办公室通报，截至6日12点，堤坝决口宽约220米，垸内平均水深约5米，淹没面积47.64平方公里(占团洲垸总面积的92.5%，该垸安全区暂未被淹)，洞庭湖与垸内水位落差约有10公分。

　　6日下午1点，决堤口开始封堵合龙，预计四天左右完工。

一小时内溃口就扩大到100米

　　华容县三面临水，长江、洞庭湖在外围形成南北顶托之势并在县的东部交汇。注滋口镇地处华容县南部，东临洞庭湖，一线防洪大堤绵延3万多米。受近期持续强降雨及上游来水的影响，洞庭湖注滋口段水位持续上涨，7月1日首次突破警戒水位。

　　7月5日下午3点半，团洲乡报告：团北堤段堤面发生塌陷。3点45分，华容县工程处工作人员到达现场，发现桩号19+450处堤面下陷1.5米，堤身内坡有大量出水。他们立即调集装满砂石的车辆赶到现场，试图封堵，但没有奏效。1个小时后，决堤口宽度扩大至近100米，最终决堤。

　　收到险情信息后，多支民间救援队迅速集结。全国曙光救援同盟联合各地方救援队，组成了一个42人的队伍，开着10辆车，带着12个艇和1台水陆两栖车，赶往决堤现场展开抢险救援。

　　岳阳市委宣传部新闻科科长黄志云向《中国慈善家》介绍，6日凌晨3点他抵达决口处，看到滔滔湖水一泄千里，涌向团洲乡。“决堤口肉眼可见一点点变大，慢慢涌出的湖水也没那么急了，抢险人员在离决口处四五十米的地方，一时束手无策。”

　　截至6日上午9点，决口宽度超过了220米。抢险人员只能在决口两端倾倒大石块，建设“裹头”(保护堤防或坝体特定部位、防止水流冲刷和侵蚀的水利工程)，减缓水流对决口的冲刷，防止决口扩大。

　　根据当地水利部门介绍，当前如果强行堵口，难度很大。最终研究出的方案是，等大堤两边的水位差稍微小或者持平的时候开始堵口。在此之前，组织人员力量在团洲垸与其他垸之间的隔堤进行加固防守。

转移5755人

　　管涌溃口险情发生后，大量洞庭湖水涌进团洲垸。资料显示，团洲垸总面积55.03平方千米，2022年建成蓄洪安全区工程，安全区面积2.7平方千米、人口约3000人，蓄洪区外面积52.33平方千米、人口约5000人。因此，溃口发生后，当地迅速调集县乡村干部700多人，逐户排查，紧急转移垸内居民至安全区内，或是到县城里的学校进行集中安置。

　　注滋口一位村民告诉《中国慈善家》，5日傍晚，政府派来货车和大巴车，陆续转移团洲乡民众。“村民80%的东西都转移出来了，但决堤来得太快，有些住在附近的村民，家里的东西没有来得及转移，被水冲走了。”这位村民说。

　　决堤发生之后，一些救援队开始配合当地政府部门转移群众。救援持续了一夜，截至6日上午9点，曙光救援同盟团队共转移群众47名。

　　决口前后，当地政府就通知群众迅速转移，但仍有些群众不愿意走。一位救援队队员告诉《中国慈善家》，直到7月6日上午，还有临街群众坚守在自家院子里。

　　为了避免有村民遗留在灾区，曙光救援同盟团队对团洲乡区域反复排查，船艇、水陆两栖车进去拉网式清了2遍。

　　7月6日上午，现场所有民间救援队接到当地防汛抗旱指挥部通知，当日上午10时结束救援，撤离到外围。这个决策一是出于救援人员的安全考虑，二是转移工作已经基本完成。

　　据7月6日官方通报消息，此次共转移安置群众5755人，未出现人员伤亡。

　　“相比以往的救援行动，这次决口是突发性的，考验救援队伍的快速反应能力和安全管理能力。”曙光救援队队长王刚告诉《中国慈善家》，在此次救援行动中，没有出现民间救援队车辆被淹、舰艇损坏、人员受伤的情况。

　　参与此次行动的救援人员普遍认为，这次现场救援力量较为充足，行动也比较有序。

封堵

　　7月6日下午，决口处内外水位基本平齐，水流流速放缓。这意味着封堵缺口、修补堤坝的条件已经成熟。

　　据新华社等多家媒体报道，决口合龙工作已经开始进行。合龙采取了溃口两侧同时作业、最终完成封闭会和的方式。东西向的堤坝上，两端均有卡车驶入，载着石块倒入溃口，再由推土机填平，向前铺进。

　　负责合龙工作的中国安能集团是国内唯一一家以自然灾害应急救援和工程建设为主责主业的央企，有丰富的救灾抢险经验，处理过全国多处决口溃堤抢险、排涝、抗洪工作。截至6日20时，洞庭湖226米决口已封堵66米。中国安能集团第一工程局安全环保部部长张轩庄介绍，目前预计工程周期4天左右。

　　洞庭湖边的不少乡镇，是由历史上围湖造地扩张而来的。人们在延伸出的一片片新土地周围垒起堤坝，这样便形成了许多个称作“垸”的单位。据湖南省国土资源厅《洞庭湖历史变迁地图集》，洞庭湖周围的垸被分为三类：人口密集、经济集中的重点垸，经济体量稍低的一般垸，和临湖、地势低的蓄洪垸。最后一类垸被划为蓄势洪区，在水位猛涨、洪水侵袭时，会在分洪工程中作为临时贮存洪水的区域，以保护更大部分地区的安全。

　　团洲垸即属于蓄洪垸。根据当地的防洪规划，如果能够将洪水成功控制在蓄洪垸范围内、提前迅速转移垸内村民，就意味着这次洪水处于可控范围。卓明信援负责人郝南向《中国慈善家》确认，洪水目前基本可控，“把水基本控制在了团洲，守住了。”

　　但郝南也提到，据前方救援队发来的信息，位于团洲西侧、隶属钱粮湖垸的良心堡镇，出现了小部分地区被淹的情况，这需要提高警惕。

　　粮湖垸与团洲垸隔河相望，约一半的面积属于重点垸。因此，守住两垸之间的堤坝、防止洪水侵入人口密集区，就特别关键。钱粮湖整个垸区防洪大堤分钱北、钱南两段，总长80.271公里，是其隶属的岳阳市君山区防汛任务最重的镇，此处的防汛工作被形容为“离指挥部最远、防汛最早、战线最长、任务最重、投入最大”。

　　其中一处重要的防汛节点，是一道拦在钱南前方的间堤。本次决口的位置位于团洲垸北端，而这处土堤就处在决口西北侧，可谓是“第二道防线”中的重点。湖南省洞庭湖水利事务中心二级巡视员、有着三十余年水利工作经验的陈文平正在这道间堤附近督战。他告诉《中国慈善家》，间堤的高度目前基本满足需求，无需加高。但问题在于，间堤上一次加修还是在1996年，此后20多年内并未得到很好的维护，因此抗灾能力不强。从7月5日晚开始，一支小队就在此处加紧作业，快速清理障碍。

　　“第一个工作是把堤上积累的杂草等清掉，便于查险。第二是将堤坝等用彩条布沿水面包裹起来，这也是防洪工程常用的措施。第三则是加大查险的力度，目前间堤这里险情还不多，但需要尽早做准备、早做处理。守住这里非常关键。”陈文平说。

需要长线的关注和支持

　　洞庭湖体量极大，加上河道，日常便能达到220亿立方米的水量。一旦全湖水位上涨，退涝工作也很难像一些地区一样采取抽排水的方式，在短时间内完成。加之7、8月仍然可能面临的强降雨，团洲垸或许会在未来两个月内都持续被水浸泡。

　　目前，团洲乡内的近5800名群众已经基本全部转移出危险区域。他们一部分留在团洲垸东南角的安全区——这里是乡政府等公共建筑的所在地，地势较高；另一部分则被转移至垸外。

　　《中国慈善家》了解到，在华容县城和临近乡镇，已经设立起临时的灾民安置点。据了解，决口发生后，湖南省、市、县共紧急调拨帐篷1000顶、折叠床3200张、夏凉被3200条、褥子3200床。国家防灾减灾救灾委员会办公室、应急管理部会同国家粮食和物资储备局也紧急增调5000个家庭应急包驰援湖南。

　　7月6日下午，湖南华容县融媒体中心发布《关于接受社会捐赠的告知书》，公布物资、资金捐赠的接收联系方式，其中需要的重点物资为矿泉水、面包、方便面、八宝粥、米、油、棉被、消杀用品等。

　　郝南提到，目前垸内安全区的物资持续供给或将成为问题。目前唯一畅通的道路本就比较窄，又优先为运送封堵砂石的车辆让出，安全区实际上成为了“孤岛”。另外，转移出垸的村民在两个月内的生活保障、两个月后的家园重建工作，都将会是严峻考验。根据国家《蓄滞洪区运用补偿暂行办法》，政府会对区内居民农林养殖、住房、家畜和耐用消费品的水毁损失给予一定程度的补偿，但并不能覆盖灾后重建的全部费用。

　　“老百姓现在要在外面漂泊两个月，他们回去清淤家园的时候，是最需要钱的时候。但到时，恐怕很少有人会想着这件事。”他向记者表示，呼吁大家给予灾区更加长线的关注和支持。

　　另外，面对全国多地未来可能面临的水文灾害，全社会也需要尽早制定预案、筹款备资。目前，前线的不少救援队已经连续在多省抢险水灾，面临资源耗竭的状态，缺油、缺船、缺调度行动的资金。“有的救援队刚从平江救援过来，还没休息两天，损失的船也没补上。主汛期是不能没有船的。”郝南说。

　　作者：温如军、龚怡洁

　　图片来源：视觉中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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