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俊辰在张佐保爷爷家帮忙浇地降温。

本刊记者/周维

　　8月21日，湖南连续第6天发布高温红色预警。在益阳安化县中砥村，午后1点气温接近40度，村里的稻田、池塘、菜园、乡道上，暴晒之下，只剩呱噪的蝉鸣。

　　村里73岁的孤寡老人张佐保正在后屋睡午觉，听到外面敲门，应声起来。“爷爷好！”郭俊辰一手提着两桶油，一手提着两袋大米走进来。

　　作为24岁的新生代演员，郭俊辰一直颇有老人缘，他自己也很愿意和老人家们在一起。这次作为“小红花公益筑梦官”，他专程来到了益阳安化县，看望当地孤寡老人。

　　聊天中，郭俊辰问张佐保爷爷有什么心愿？老人一时语塞，“老了有什么想的，想也是白想，想了也做不了。”这位在乡下独居了30年、30年都没出过远门的老人，余生只想过一天算一天了。

　　随着时代飞速发展，我们身边的老人似乎在慢慢失去存在感，尤其是生活在农村的孤寡老人，更是缺乏外界的关注。

　　“这是一群没有至亲、孤苦无依的人。”郭俊辰说，他们特别需要关爱和陪伴。

　　而对于郭俊辰来说，探访和陪伴孤寡老人的这一天，也是直面忐忑和孤独的一天。

陪伴与关爱

　　最近《少年派2》热播，郭俊辰在剧中饰演外冷内热的学霸钱三一。他的演艺之路要追溯到7年前——2015年，还在读高中的郭俊辰参演红极一时的网剧《太子妃升职记》，正式出道。

　　刚从北影毕业一年的郭俊辰，还带着学生气。在长沙开往安化的路上，他坐在车上看着沿途风景，心情有些许忐忑，“我不知道能为老人们做些什么，能不能帮助他们完成一些心愿。”

　　益阳安化县中砥村全景。

　　这次的探访目的地是益阳安化，地处湖南境内最长山脉雪峰山北段，山多、水多，物产丰饶，是著名的“黑茶之乡”，但经济发展也相对滞后，直到2019年4月才正式获准脱贫摘帽。

　　从长沙到益阳有3小时左右的车程，为了能早些到达，郭俊辰和团队清晨5点半就得出发。前一天晚上，他在《天天向上》录制开学季校园主题节目，录到凌晨12点，回酒店没睡几个小时，又被闹钟吵醒了。车里，塞满了为这次探访准备的物资。

　　虽然年轻，但郭俊辰自言是个比同龄人更“成熟”的人，一直以来老人缘也不错，剧组里遇到的前辈、小区里的大爷，都喜欢他。

　　不过，这次的探访的是一群孤寡老人，让他们感受到关爱和陪伴——这不是简单地聊几句就能达成的任务。出发前，郭俊辰给自己列了一个长长的“待办清单”——陪老人聊天、帮老人做家务、听老人讲故事、给老人拍照、给老人们送礼物、收集老人的心愿……

　　郭俊辰为光荣院的老人拍摄的照片。

　　上午9点，郭俊辰到达探访的第一站，安化县光荣院，这里集中供养着13名退役的孤寡老兵。

　　光荣院是国家集中供养孤老和生活不能自理的抚恤优待对象的单位，由地方政府退役军人事务部门主管。2020年新修订的《光荣院管理办法》明确，鼓励公民、法人和其他组织对光荣院提供社会捐助和服务。

　　安化县光荣院是一栋6层小楼，一楼是活动室，有棋牌、麻将等，二楼是食堂，三楼是会议室，四楼有一台电视……每位老人都有独立的宿舍。除了炒菜时飘出的烟火气，多数时候这里是静默的。

　　光荣院把老人的吃、住都安排得井井有条，对老人来说，用下棋、打麻将、看电视打发漫长的一天，也依然显得有些单调。缺少亲人的陪伴关怀，在生病时会更难受。

　　郭俊辰在光荣院与龚爷爷聊天。

　　在64岁的龚爷爷的房间里，郭俊辰和龚爷爷拉起了家常，老人诉说着自己患有腰椎间盘突出，去年8月份发病时痛得走不了路，自己去医院排队做磁核共振，“上厕所时痛得一个人掉眼泪”。

　　郭俊辰认真地倾听。他告诉龚爷爷，自己曾在拍戏时不小心从高处摔下，造成腰椎间盘旁突，“适当的健身运动可以把这个病痛减轻一些。”他鼓励龚爷爷要把每天早起做操这件事一直坚持下去。

　　86岁的林祥开老人走路不稳，得扶着助走器，但讲话时仍保留着军人的大嗓门，中气十足，像吐珠子似的讲述着自己的过往：1956年入伍，当兵三年，转业到水泥厂，后来又回农村，家人都去世以后，被安排进光荣院养老。

　　他算是光荣院里年龄最大的老人之一，平时喜欢拉二胡、写诗歌。

　　郭俊辰听林祥开爷爷拉二胡。

　　看到郭俊辰进来，他立马从椅子里站起来，“送一本书给你，我的书畅销世界！”说着就回房间，拿出一本红色小册子，塞给郭俊辰。老人把自己平时写下的文字印成红、蓝色两种颜色的小册子，扉页上印着自己年轻时的军装照，内文既有《颂安化黑茶》《勇敢湖南人》等记录风土人情的诗篇，也有《好人都是苦中来》《颂老顽强》这样的处世哲学总结。其中一首《诗意人生》中写到：诗意人生老更佳，一曲山歌一盏茶。

　　林爷爷兴致很高，拿出自己的二胡，把《浏阳河》《康定情歌》这些老歌演奏了一遍。

　　“平时来看望他们的人很少，有人来看他们都很激动。” 光荣院的院长邓选文说。

体会着他们的人生

　　中午时分，结束在光荣院的探访，郭俊辰驱车前往安化县的农村，探望生活在乡下的孤寡老人。

　　中砥村距离安化县城不到半小时车程，村里种了葡萄、桑葚，以及莲花等本地特色采摘园，路边的菜地也做了朴素美观的篱笆墙，是安化县当地的模范村庄之一。

　　73岁的张佐保老人的房子就在中砥村口的马路边，几年前在政府扶贫资金的资助下，建了一间50平米左右的水泥平房，一室一厅一厨一卫。

　　张佐保爷爷带郭俊辰去菜园摘丝瓜。

　　进屋后，郭俊辰看到爷爷桌上的老照片，问起爷爷过去的经历，才得知老人当过兵、上过战场，退伍后在外打了两年工，1993年回到老家，再也没出过远门。近30年来，老人独居乡下，未婚未育，父母也早已不在了。

　　村干部介绍，算上养老金、五保户补贴，张佐保老人每个月平均有500-600元的生活保障，在吃饭穿衣生活这一块是不愁的，“但是到了六七十岁，精神上没有寄托。”

　　郭俊辰问起老人平时都做些什么？“种地、种菜、砍柴，”老人回答，“什么都是靠自己一个人。”

　　他问爷爷有什么心愿？老人一时语塞，“老了有什么想的，想也是白想，想了也做不了。”这位独居30年的老人，看似对余生已没有太多指望。

　　但郭俊辰注意到张爷爷穿了一身崭新的军装，特意问到：“爷爷，我看您的衣服很有纪念价值？”“去年八一建军节发的。”爷爷说，脸上透出一丝骄傲。

　　提到军旅生涯，原本不善言辞的张爷爷话也多了一些。“埋油管，建桥梁。”他从卧室枕头底下掏出一个小本，和郭俊辰一起翻阅着，上面记满着战友的名字、出生年月和电话号码，“有20多个还有联系，隔几年才聚一次。”张爷爷说。

　　对于眼前这位年逾古稀的老人，24岁的郭俊辰试图去理解和感受。在他看来，每个老人都有年轻时的璀璨和高光时刻。郭俊辰觉得，从他们的故事中，能体验到不一样的人生经历，“就像宝藏一样”。

　　郭俊辰与爷爷们打羽毛球，自拍合影。

做一盏灯

　　郭俊辰抵达位于雪峰山腹地的辰山村时，85岁的张陆蓉奶奶正坐在老屋大堂高高的门槛里。她的房子还是当地传统的木屋，因为年头太久，几乎变成黑色。

　　相比光荣院过着集体生活的老人，乡村孤寡老人面临着更为具体的孤独，缺少照顾、没有消遣、无人陪伴……村里年轻人少，更显得凄冷。

　　当地办土葬丧事时一般需要16名青壮年两班轮着才能把棺材抬上山，以前一个村民小组的年轻人的人数就足以承办这件事，但现在至少要找四个村民小组才能凑齐人数，有时候，甚至是60岁老人都要来帮忙。

　　郭俊辰看望张陆蓉奶奶。

　　张奶奶的屋前屋后都是山，每到傍晚时分，这栋木屋就几乎隐身在山窝里看不清形状。

　　听到有人来看望她，奶奶问：“你是从哪里来的？”“吉林长春。”“东北啊？那好远。”

　　张陆蓉奶奶一只眼患有白内障，另一只眼也看不清东西了。郭俊辰问起奶奶的生活，关心她的起居，奶奶还没说几句就落泪了，“儿子死了，媳妇也不在了，在家里什么事也做不了……”

　　听到这里，郭俊辰特别心酸，一时不忍再和奶奶继续聊下去。

　　于是，他起身去车里取出来一些生活物资，一套衣服、三桶油、六袋大米、七箱牛奶，还有衣服、被子和一些日常生活用品，一件件搬进屋里。

　　“奶奶，这是我的一些心意，希望您能收下。”郭俊辰说着，担心奶奶走路绊着，他把东西又挪到客厅一角，摆放整齐。

　　患有眼疾的老人大概只能看到模糊的人影，茫然地对郭俊辰说，“让你破费了。”

　　“他们很孤独。”郭俊辰对于衰老还没来得及做太多的想象，但对于孤独，他却深有体会：“孤独总是夹杂着很多复杂感受，比如孤独加无奈，孤独加焦虑。”

　　安化县光荣院的孤寡老人们。

　　郭俊辰说，在拍戏现场，如果演的效果不如人意，会觉得孤独，因为没人懂你、没人可以帮你，那是一种无助的孤独。而在他看来，张陆蓉奶奶的孤独更多的是无奈。

　　“人在孤独的时候，是需要有一盏灯能够照进来，不管是什么样的灯，只要它是亮的，就会让人感觉到希望”，他说。

　　从上学时为困难群体募捐、学唱《感恩的心》，到成为演员后关爱留守儿童、帮助听障孩童、倡导全民健身……对郭俊辰来说，每一次公益行动，都是一次能量的传递。

　　“在别人需要而自己能够提供一丁点帮助的时候，这一刻是很快乐的。”郭俊辰说，“公益不是付出，反而是让你充满能量。当感觉到被需要，你就会想要做更多、更好。”

想做得更好

　　在郭俊辰看来，作为普通人，不用非得像公益组织这样，到各地去关爱孤寡老人，而是多留一点时间给身边的老人。“他们在我们小的时候，把精力和快乐分享给了我们，现在每天抽点时间，和老人聊聊天，吃顿饭，看会电视，对老人来说都是很大的安慰。”

　　因为常年在外拍戏，出道以来郭俊辰回家的次数屈指可数。他记得有一次回家乡参加长春电影节，父母把饭做好摆上桌，就等着他回家。但他作为新人，必须更早一些到达现场，只能透过车窗看着自己的家，却不能停下来。

　　在采访中，说起自己的奶奶，郭俊辰红了眼眶，曾因为工作而没能见奶奶最后一面的遗憾，到现在都还没能放下。

　　所以他一直强调要“行动起来”。“陪伴很重要，很多时候我们觉得亲情太过平常，就会忽略它，直到失去的那个瞬间，你才发现，有些想做的事再没有机会了。”

　　他希望能好好陪伴家人，可以和他们分享日常，逢年过节可以和他们团圆——连续4年春节都没有能回家的他，内心一直满怀歉疚。但他也一直在努力，在海口拍戏时，他会把老人都接过去，一起生活一段时间。

　　郭俊辰和老人促膝谈心。

　　无论是演艺事业，还是公益，乃至生活，郭俊辰都想要做得更好，“就是一步一个脚印，踏踏实实地走下去”。

　　山里的太阳落得早，下午5点，天色已经朦胧，郭俊辰从益阳赶回长沙，搭最后一趟航班飞回北京。来时的那份忐忑已经化解，更多的是内心的充盈，他说，这份充实和快乐，是这一天十多位孤寡老人给予他的礼物。

　　这一天的探访之外，在看不到的地方，还有许多这样的孤寡老人。郭俊辰希望，更多的人能关注到这个特殊的群体，给予他们更多的关爱，让他们的精神世界不再贫瘠，让他们感受到陪伴的温暖。

　　作为这一次公益探访的后续接力，腾讯公益和QQ浏览器发起“情暖万名孤寡老人”项目，每集满2400朵小红花，就可以帮助1名乡村孤寡老人获得1年的生活物资以及志愿者陪伴。

　　图片来源：郭俊辰工作室

　　图片编辑：张旭

　　值班编辑：邱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