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tagonia公司创始人伊冯·乔伊纳德。

　　本刊记者/陈柯宇

　　现年84岁的Yvon Chouinard(伊冯·乔伊纳德)将他亲手创立了50载的Patagonia公司归还给了地球。

　　据Patagonia官方公众号显示，9月15日，Chouinard家族宣布将公司所有权转让给了两个新实体：信托基金Patagonia Purpose Trust和非营利组织Holdfast Collective，未来Patagonia赚的每一分钱都将作为红利分配用以保护地球。

　　这是一家致力于环保事业、气候保护事业的户外运动品牌公司，也是一家价值30亿美元的共益企业，一边赚钱，一边捐出每年1%的销售额用于支持环保组织，还时不时号召消费者“少买点，多想想”。

　　如今地球终于成为了这家企业的“新东家”，Chouinard如愿以偿。不过严格来说，地球本就拥有着所有的企业。

无利润不企业？

　　Chouinard做出这一举动并不出乎人们的意料。从一开始，Chouinard就将商业和社会利益平衡得很好，确切来说，Chouinard认为这并非做慈善，而是理所应当地要向地球交税，毕竟地球是所有资源的拥有者。

　　Patagonia公司是通过制作攀岩器材起家的。热爱攀岩、冲浪等户外运动的Chouinard发现，彼时的欧式岩钉只能使用一次且会对岩壁产生破坏，因而开始自己制作可重复使用的岩钉，在小范围内贩卖受到好评后，才逐渐设立公司开始做户外运动服装和用具。1973年，Patagonia公司正式成立。

　　然而Patagonia之所以为人所知，并非仅仅因为其专业的产品，更多来自于它的环保主义理念和实践。

　　自1985年以来，Patagonia一直承诺将销售额的1%用于保护自然环境。

　　上世纪60年代，Chouinard意识到登山钢堆对岩壁表面会产生极大破坏性，在钢堆销售占据公司主营业务70%的时刻，果断停止了生产；90年代，意识到制造衣服所使用的常规棉花对环境和人体伤害巨大，Chouinard带领公司在18个月内将生产材料全部换成了有机棉，尽管这意味着成本高出近一倍。

　　Patagonia并不鼓励消费者多买衣服，倡导“少买多修”——穿旧的衣服可以经过清洗和维修重新在其Worn Wear网站上销售，2016年在黑色星期五购物狂欢节时，他将节日期间全部销售额捐给了环保组织。

　　不仅如此，在Patagonia上班的员工随时都可以翘班去冲浪。Chouinard说道：“工作可以等，但天气不能等，没人知道浪头何时会来。”于是，Chouinard将Patagonia总部选址在了美国西海岸的加州文图拉海滩。

　　从生产到销售再到企业文化，Patagonia似乎总在背离着传统商业惯例，公司发展的50年中，Patagonia不断被质疑因追求社会责任而丧失很多利润空间。B Lab(共益实验室)的组织负责人也认为，Patagonia的这些环保举措会增加 20%-30%的成本。

　　但事实上，追求环保并没有使Patagonia陷入低谷。Patagonia在2018年的全球销售额高达10亿美元，员工流失率仅有4%到4.5%，更早在2006年，就被《财富》杂志评为了美国“100家最值得工作的公司”之一。

　　因此，很难说Patagonia的成功不是市场选择的结果。

　　为了实现碳中和目标，Patagonia尝试了很多不同的方法。照片来自印度再生有机棉花田。图/Hashim Badani

　　当下，Patagonia对于社会责任的追求还在继续，制定了2025碳中和目标，正在全球运营公司的地方使用可再生能源的电力，采用可回收和可再生材料减轻供应链的碳排放，以期望总排放量在2025年中和为零。

“多往前走一步”

　　坚持环保和关注气候变化一直以来都是Chouinard坚持的愿景。他在宣布地球是唯一股东的信里也说道：“虽然我们一直在尽最大的努力帮助解决环境危机，但这还远远不够。我们迫切需要找到一种方法，在保持公司价值观不变的同时，投入更多的资金来对抗气候变化的危机。”

　　Chouinard找到了一种崭新而慷慨的方式，以试图让公司在之后的岁月里，即使几经易手也不会偏离初衷：将公司100%无投票权的股票捐赠给非营利组织Holdfast Collective，该组织致力于对抗环境危机和自然保护，将拥有公司98%的股份，又将公司100%有投票权的股票转移到Patagonia信托基金，该基金拥有公司2%的股份。

　　两种股票都具经济价值，但只有后者有决策权。也就意味着，Patagonia信托基金将对公司重大决策具有一定决定权，例如对公司的法律章程进行更改等，以维持公司追求环保的使命，非营利组织则将所获分红用于保护环境的具体行动。

　　而之所以选择信托基金的方式来延续公司使命，这取决于信托制度安排的独立性，信托财产既不属于委托人也不属于受托人，不会因委托人的资产变动或死亡而受到影响，也不会因受托人的破产而灭失，具有破产隔离功能。因而Patagonia信托可以保证公司不因追求利润而让使命漂移。

　　据Patagonia官网显示，所有权变更后的Patagonia并不代表着变为非营利企业，仍将继续捐赠每年销售额的1%给环保组织。

　　这是墨西哥梅里达的一家Patagonia供应商，工人把回收的棉花卷成T恤纱线。图/Keri Oberly

　　中国社会企业认定平台(CSECC)CEO、天府股交社会企业板运营负责人夏璇对此评价道：“Patagonia的这一行动是一个创举，其对地球环境的思考令人敬佩，促进了整个社会企业领域以及影响力投资界的进步，也为我们提供了一个视角，即公司的商业追求与社会责任是可以同时实现的。”

　　但夏璇同时指出，Patagonia之所以能够实现这一创举，很大部分归因于其是家族企业，对公司的控制能力强，在做出统一决策方面较为便利，对于有更多利益相关方的股份制有限公司来讲，想要复刻和模仿这一创举仍旧困难。

　　Patagonia的这一捐赠形式，此前只有美国的“聪明人基金”等少数几家机构应用过，在全球范围都是一种新的模式。

　　这与共益企业本身尚未发展起来不无关联。作为共益企业，Patagonia早在2011年就完成了共益企业认证，并成为美国加利福尼亚州第一个通过认证的共益企业，致力于商业向善。据夏璇介绍，B LAB(共益实验室)是一家推动共益企业发展和倡导的全球性非营利组织，通俗理解可以认为通过了B LAB 认证的就叫做共益企业，在最近刚刚通过认证的5000家共益企业中，美国只有1400家左右，可见整体发展程度都不高。

　　不过，Patagonia算是共益企业中“多往前走了一步”的代表，体现在其每年捐赠销售额的1%，夏璇说道，共益企业强调的是对环境等社会责任的关注，并不在利润分配方面做要求，属于社会企业光谱中的一种。“社会企业中比较典型的案例是孟加拉国的格莱珉银行，它要求股东在获取利润后除了可以取走本金，剩下所有利润必须用于捐赠和实现社会责任，而一般的社会企业只是要求兼顾商业和社会责任。”

　　也许，Patagonia的创举只是共益企业中的“星星之火”，但夏璇对未来发展表示看好。从历史的维度去看，最早出现公司概念，是17世纪初为出海寻找新大陆而设立的荷兰东印度公司，至今也不过400年左右的历史。20世纪开始流行‘企业唯一的目标和社会责任就是股东利润最大化’，再到今天我们认为企业不仅为了创造经济价值，也要追求社会责任，衍生出ESG、社会企业等概念，“企业的内涵已然发生变化，未来还将会有质的变化。”

　　图片编辑：张旭

　　值班编辑：邱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