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从 Help 到 Hope 的故事。

 

 

 

文/Mandy

 

六月，在结束静默的上海，街头巷尾的冷清终于不再张牙舞爪。

 

熬过了疫情艰难时刻的店铺努力求生，沪上食客外出就餐的经历一度被编成段子放在网上，令人捧腹又无奈。

 

6月29日，上海有序放开餐饮堂食。在这之前，一些店面已经默默地、永久地关闭了大门。

 

对于上海引以为傲的众多咖啡店而言，恢复堂食之后，能否活下去还是个未知数。

 

 

 

在上海，有些咖啡馆已经永久关闭。

 

 

作为沪上近七千家咖啡馆的一员，LiLi Time旗下的两家店——位于蒙自东路的巷子和浦东前滩太古里的园子——在6月1日同时复工。复工的前一天，满怀希望的他们在公众号上贴出了员工用手语表演的《张三的歌》，给大家加油打气。

 

 

 

 

两周过去，6月14日深夜，LiLi Time就在公众号发出了求助信，明黄的底色简单排列着四个黑色大字：“我太难了！”在求助信中，LiLi Time表示复工以来，店里已经连续多日颗粒无收，虽然咖啡店还能活着，却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

 

作为上海第一家、也是唯一一家被认证为中国社会企业的咖啡店，LiLi Time的企业包容性就业率达50%以上。

 

社会企业是一种兴起于英国的新型企业形式，区别于一般企业，它不以个人利益最大化为目的，代之以解决社会问题、创造社会公益资本为目标，故而在盈利能力上，通常被认为相对较弱。同时，由于采用可持续发展、能自我造血的商业运作模式，它又不像传统公益组织那样，单纯依赖捐款。

 

 

聋人咖啡师国文在2020年疫情前加入LiLi Time。

 

 

聋人店员杨阿姨，从2014年就和LiLi Time创始人章莉莉一起工作。

 

 

 

咖啡店主打聋人咖啡师自主研发的创意咖啡，同时还开展社区营造方面的相关活动和课程，但在疫情中，店里的这些强项直接就没了。

 

更大的难题是，无论外卖还是自提，没有面对面的交流，聋人咖啡师们的工作举步维艰：

 

外卖进来新订单，他们听不到软件的提示音，也无法接听骑手的电话。

 

平时主要靠助听器和读唇语理解顾客话语的他们，在客人戴着口罩、站在店门口警戒线外点单时，看不到对方的口型，加上距离远，音量弱，交流非常困难。

 

员工为到店自提的客人准备咖啡，相隔较远，交流困难。

 

 

因为各种各样的问题，咖啡店一直没有什么客流，尤其是蒙自东路店，营业额多日为零。

 

身处上海中心城区的优质地段，咖啡馆每月的硬成本都是不小的压力。

 

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

LiLi Time的危机已迫在眉睫。

 

 

 

 

 

 

 

创始人章莉莉甚至已经做好了谢幕的打算：“疫情封控的两个多月，我们只能靠烧以前的资金流水存活。我不会裁员，因为我和大家在同一条船上。但如果有一天，这条船的油耗光了，那我们就一起下船。”

 

疫情下，她始终坚持给每位员工按时缴纳社保、发底薪。

 

求助信发出伊始，莉莉也并没有抱什么希望，毕竟，咖啡店的公众号很少有人关注，平常阅读量也在1000上下。

 

出人意料地，一夜之间，这篇求助信传遍了全网，阅读量飙到10万+。LiLi Time将疫情期间的12个温暖场景，用插画的形式记录下来，做成了挂耳咖啡的包装。

 

 

 

 

 

 

“很多不认识的人都在替我们转发，来购买我们的产品，甚至有不少企业找到我们定制复工礼盒，”从四面八方涌来的爱心和善意让莉莉意外又感动，“店里的情况也好了很多，来自提的顾客一下子多出了五六十人”，而店里为自救推出的《希望之光》主题咖啡挂耳包，在十几个小时内就卖出了近8000份，莉莉带着店员忙着打包、发货，每天忙到凌晨四五点，连看手机的时间都没有。

 

“我们勇敢地活下来了。”

 

而这已经是LiLi Time第二次“勇敢地活下来”。在2020年3月，LiLi Time也曾在自己的公众号上发起一场自救。那时，新冠疫情严峻，除了莉莉本人，店里的聋人咖啡师、糕点师，甚至老朋友、老顾客，都为咖啡店发声，呼吁大家献出爱心，帮助它度过难关。

 

 

LiLi Time的第一次自救就得到了300多人的回应。特别有一位五岁小女孩，将自己的画拍卖给家人，然后将所得连同自己的压岁钱一起凑了2000元捐给了咖啡店。在随后的两天内，LiLi Time收到了包含会员充值、产品购买、微信捐赠及推文赞赏等多种帮助渠道下约11万元的款项。获得支持的LiLi Time第一时间交付了3月份的店铺房租。

 

 

当时LiLi Time在事后写给大家的感谢信里，将这段经历描述为“一个从Help（求救）到Hope（希望）的故事”。

 

 

 

 

 

 

 

 

 

 

 

 

在LiLi Time，“爱与希望”是一个恒久的主题。

 

莉莉原本与先生定居德国，2013年开始从事咖啡行业，随后在上海开设了一家咖啡馆。某一天，有一位聋人来到店里，喝完咖啡后留了张纸条：“我是一位聋人，很喜欢这里的氛围，请问能来这里学做咖啡吗？”

 

莉莉给了这位年轻人试工的机会，没多久，这位聋人成了店里的咖啡师。

 

聋人的圈子其实并不大，莉莉开始接触到越来越多的聋人群体，“他们都是有才华、有梦想的人”，店里也慢慢有了更多的聋人来担任咖啡师。

 

“跟他们在一起，我很快乐。我给他们的有可能只是一份工作，但他们给我的更多的是精神层面的东西。我学到最多的东西是感恩，以前我从来不觉得说话是需要感恩的，跟他们在一起，我觉得很感恩我今天还能说话。”

 

 

 

LiLi Time 团队合照，前排中为创始人章莉莉。

 

 

莉莉在德国时就看到过很多的社会企业，回到国内之后，也一直想要做一个社会企业，希望通过商业去帮助更多的人。

 

等到2019年5月，LiLi Time巷子（蒙自东路店）开业时，莉莉和团队已经对它有了清晰的定位，要让‍LiLi‍ Time成为连接聋人和听人的一座桥梁，让更多听障人士“被看见”。到今天，LiLi Time两家门店共有员工13人，特殊群体员工7名。

 

LiLi Time有一句无处不在的箴言，“爱是被点亮的生活”，莉莉和店里的大家曾不止一次地提到，这就是她的初心。

 

 

聋人画家林英（右二）在LiLi Time开画展时跟团队合影。

 

 

 

曾在这里开个人画展的聋人林英，最初只是咖啡店的壁画师。LiLi Time不仅圆了她开画展的梦想，还帮她寄售作品，林英用卖画的收入给女儿买了一台助听器，也为女儿完成了一个小小心愿。

 

 

 

 

 

 

 

 

 

 

 

 

 

 

 

 

 

LiLi Time在外卖方面没有优势，也不合适做直播，因此这些都不是他们要做的方向。莉莉说，会去做更多的文创产品，包括孤独症青年系列，把他们的画做成咖啡器皿产品等等。

 

这次求救信被看见之后，线上挂耳咖啡包订单暴增，因为来不及发货，莉莉又新招了十几位聋人来兼职打包发货，“社会把这波祝福留给我们，我们也希望把这波祝福留给他们。”

 

 

 

 

如今LiLi Time店中俨然成了打包发货的仓库。

 

 

 

“对于社会企业这个称号，我一直很自豪。社会企业的初衷是解决社会问题，但归根结底还是企业，如果做得好是可以盈利的。这也是为什么，在两波疫情的冲击下，我们一直在努力自救，”莉莉说，“我想让大家看到，我们可以自己造血，听障人群也可以很优秀。”

 

 

 

 

 

在那封让LiLi Time一夜间起死回生的求救信中，写着这样一句话：“我们的目标是努力打造一个人与人、情感与情感、文化与文化三向连结的商业场所，让爱可以在城市及社区间流动。”

 

希望“爱”可以战胜“难”，一次，又一次。

 

 

排版 /可言

撰文 /Mandy

图片 /LiLi Time

值班编辑/邱宇